PART 7 请牵着我的手
“瑞琪是个英雄!”
“瑞琪团长万岁!”
白鸽在空中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迎接瑞琪的庄园居民敲打着富有节奏的鼓点,孩子们在道路边的人群中穿梭跟随着由瑞琪领头的队伍一路向前,姑娘们打开二楼的窗户憧憬地望向金发骑士那双明亮的眸子。
瑞琪驾着马踏花而来,他微笑着与每一个来打招呼的摩尔问好,不小心对上女孩儿投来的满含情感的视线,仅一瞬便抿着嘴唇躲开,脸上泛着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害羞而起的绯红。
骑士团长领着队伍来到城堡正门,么么公主穿着红色的盛装准备授予他象征着荣耀的勋章。
“都是你害的!”
仿佛所有的光辉都是属于骑士团的,而瑞琪则是最闪耀的骑士。他下马,单膝跪地亲吻公主的手背,一股腥臭刺鼻味道窜进骑士的鼻腔之中。么么公主的手套在瑞琪的手指的挤压下渗透出红色的液体。团长惊恐地抬头,么么公主血色的裙子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从裙角一直蜿蜒而上——
——在一个没有头颅的脖颈处中断。
金发骑士倒吸一口凉气,他猛地站起并松开那只不知道是谁的手,后退正好踩到一根松脆的东西。他回头,摩尔庄园的街道消失得无影无踪,横尸遍野的战场上风沙卷走了断杆上裹着的残缺旗帜。秃鹫盘旋在空中,尖细的瞳孔里倒映着瑞琪的脸。
瑞琪甚至无法分清脚下踩着的白骨的主人是敌是友。
“这些骑士的死都是拜你所赐。”
冷汗浸湿了后背,瑞琪咬着牙把手放在剑柄上,一步步踏入战况惨烈的战地。不知从哪儿飘出了悠扬的笛声,像是鬼魂的低吟。
他跪下,从肩甲碎裂的骑士手里费了好大劲才拿出一块皇家骑士团的团徽。团徽上勾勒的标志蒙上了一层凝固的血脂,瑞琪揭起对方的头盔,想看看他是骑士团里的哪一名骑士。
“……乐、乐乐?”瑞琪一直当做弟弟来对待的孩子稚气未脱的脸颊被混杂着尘土的血染了大片,红色的围巾松垮垮地吊在脖子上。盔甲消失了,战场消失了,躺在草地上身体冰凉的是护送他出前哨站的那几个孩子。
其其的刘海被风吹开,印着蝴蝶眼镜标志的头带若隐若现。
瑞琪摊开手掌,原本只占了手心一小圈的团徽此刻占了手掌的大半。他穿着的不再是团长的套装而只是普通的骑士装,腰间的剑也不是镶着红宝石的传承之剑了。溺水一般的窒息感席卷而来。
“让几个小鬼来当挡箭牌,这就是未来的骑士团长的作风。”
瑞琪从小就知道自己以后是要接替团长的职务的。他无数次地趴在窗台上看院子里的导师练剑,幻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像导师那样穿着帅气的盔甲保护摩尔庄园。从来以最高标准要求自己的瑞琪在训练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强迫自己忍耐再忍耐,在雨季里忍着伤口带来的疼痛笑着把眼泪逼回去。
自信的小骑士常常在想自己带着骑士打仗该是怎样令人兴奋的场面。未经历过战争的他不了解什么是真正的残酷。以为能保护别人的瑞琪竟然让一群孩子就这样丢了性命。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不应该是这样的……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无数陌生的画面涌进瑞琪的脑海里,金发骑士全然不顾肺部的刺痛连续地大口吸气却始终无法赶走缺氧带来的晕眩。被拽向奇怪方向的马匹冲进了荆棘遍布的区域,被幻觉袭击的瑞琪没有力气拉缰绳,几个颠簸便被甩在了地上。
蕴藏着神秘力量的黑森林似乎有着自己的生命,疯长的藤蔓从黑暗里游了出来缠住眼里满是泪花的小骑士。被路途中植物毒刺刺中的瑞琪开始浑身发烫,他享受着藤蔓缠绕带来的片刻的冰凉,却不知道藤蔓一圈又一圈地缠在他的脖子上,越勒越紧。
喘不过气……瑞琪有一瞬的清醒,意识到不对劲的他奋力撕扯脖子上的藤蔓,指缝里嵌人绿色的叶肉,翻滚挣扎获得了少量氧气之后幻觉变得模糊了起来。
“如果你死了,刚才的所有事情就都不会发生。”
抓扯藤蔓的手停了下来。血腥味萦绕在瑞琪的鼻尖,蓝色的眸子眼神迷离。刚才的景象是那么真实……他有些怀疑那是不是未来的他的记忆。被幻觉蛊惑的小骑士放弃了抵抗,任由藤蔓锁住他的喉咙。
如果是的话,迎接死亡会不会才是最好的保护庄园的方式?
黑森林吞噬着未来的希望之光,贪婪地吸食着他的血液,毫不客气地占有这个年轻的生命。
马蹄声近了,阿诺德跳下马来挥剑奋力地追砍粗如手臂的藤蔓,绿色的根茎上布着密密麻麻的黑点,骑士咬牙刚刚斩断了最粗的一棵,便从十面八方窜来了数十根更加尖锐有力的藤茎。
“瑞琪队长!瑞琪队长你快醒醒啊!”
年轻骑士被缠住了腿重重地摔在地上,他抓着剑拧腰斜劈藤蔓,奈何角度太刁钻,他根本没办法在不伤害自己的前提下砍断它们。尖刺划过皮肤刺进肉里。
数把带着腐蚀性药物的飞镖破空以巧妙地角度和凶狠的力道嵌入藤蔓的根部硬生生地把黑森林的触手断为几节。被割伤烫坏的藤蔓尖叫着逃回了自己的林子里。
暗夜之子从树上跳下来,风衣带来的阴影遮住了脸色发青的金发小骑士。
“真是一根筋。”
“你、你是谁?”
RK看了一眼阿诺德,又甩了几把飞镖出来,毫不在意在他身后织网的藤蔓。
“你到底是谁,你、你也是黑魔法师吗?”阿诺德劈断最后一根缠着瑞琪的藤蔓,颤抖着抱起小骑士退了几步差一点又摔倒,“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儿,难道你一直跟着我们!”
“快走。”
RK的视线移向面色铁青的瑞琪,微微捋了下袖子抽出小小一个注射器扔给阿诺德,后退一步转身面对恼怒的黑森林,深绿色根茎长出无数细小的针刺遮住了蝴蝶眼镜所能映照出的所有光芒。
眼看小骑士的脸色越来越差,阿诺德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头盔和武器咬牙带着瑞琪骑上马,顺着RK保护住的方向狂奔而去。直到完全听不到怪盗和藤蔓打斗的声音才慢慢停下。
“瑞琪队长,你快醒醒啊。”阿诺德把队长小心翼翼地放在空旷的草地上,瑞琪蓝色的眸子仿佛一潭死水,毫无生气。他不明白瑞琪究竟怎么了,突如其来的死别让他感到无比的恐惧。第一次真实感受到前辈口中黑森林真实的可怕,他忽然理解了瑞琪为什么总是严格地要求小队里的所有人,尤其照顾他这个没天分的家伙,“不,对不起……”
按照原计划他们应该已经到达了尼尔拉法师制定的地方,而现在阿诺德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逃得太匆忙也无法再想起回去的路。虽然在出发前负责护送那个他们进入黑森林的那部分骑士和他们都携带了耳麦,使用了新开启的独立频道,但现在频道里除了杂音什么也没有。他颤颤巍巍地拿起RK给他的注射器,捧起瑞琪的手臂慢慢把试剂推了进去。
他不确定刚刚那个人给他试剂是不是这个意思,可眼下也许能唤醒瑞琪的只有这个法子。
窸窸窣窣的叫声爬了过来,马不安地不停踏着步子,阿诺德下意识地抽剑斩断了飞过来的黑影,蓝黑色的血喷溅到他的脸上,满是腥臭。被砍为两截的蛇在地上翻滚嘶叫,随着它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周围叶间蛇吞吐舌头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阿诺德看了一眼马鞍,又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瑞琪。全副武装的小骑士实在是个拖累,马若是只载着阿诺德的话能跑得更快。从这里逃出去,找到尼尔拉法师的话就能回家。
回家……
绣着花边的天蓝色桌布上放着一个身姿妖娆的淡粉色花瓶,母亲最喜欢的玫瑰花迎着父亲的黄莺的歌声绽放开来。
……不,不。也许我不是个好骑士。可我无论如何也没法儿抛下自己的同伴。
他站了起来,恼怒地把耳麦甩了出去砸中蛇的尸体,再一次在生死的岔路口选择执剑,把瑞琪挡在身后。
“来吧!!”
“BIBO。”守在飞艇的鲁比给RK传过来一份坐标图,上面闪烁的光标示意瑞琪在离他两三公里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儿是黑森林,藤蔓根本无法完全斩尽。RK喘着气侧身躲开刺过来的新藤蔓矮身滚到一棵树下,用披风护住自己的同时按下了控制按钮。
爆炸!
十多棵树应声炸开,无数的碎片从烟尘里飞旋出来击退了最新一波的攻击,一节树枝划破RK深蓝色的斗篷打到了眼镜上。
暗夜王子打开怀表看了眼时间,如果瑞琪身边那小子够聪明的话现在药效应该已经开始发作了,毒素不会再促使瑞琪产生额外的幻觉,可他不确定之前的幻觉是否已经对这可怜的小骑士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RK有些窒息。
他不愿回想很多年前第一次被藤蔓缠住时脑海里涌入的画面,好在那时黑森林的防备心还不深,少量的藤蔓很快就被他击退了。尖刺上的毒在他的身体里游走,RK只好拿出小刀一道道地割伤手臂上最脆弱的部分,等他回到与鲁比共同搭建的营地时左手已经血肉模糊了。不知道这么多年后毒液的威力是否有增无减。
在瑞琪身上安装的窃听器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声音。他知道他们遭遇了麻烦,可他们离他还是太近了,他如果从这里撤退的话藤蔓会马上继续追逐瑞琪。
“瑞琪,你听得到吗?”RK戴上耳麦调出弗兰克告知他的独立频道,耳麦里恼人的噪音或者爆炸声蹂躏着怪盗先生的耳朵,“是的,你现在还不认识我,在你的时空我还没有以RK的身份出现。”
“我们将会成为彼此最大的敌人,也许……还是最好的朋友。”
“你会成为骑士团最年轻的团长,你会带着骑士团守卫这个庄园,你给庄园带来希望……”RK还没研究过怎么夸奖别人,他相信如果是十二年后的瑞琪不管他怎么说对方都会觉得他只是在调侃而已。
RK思索了两分钟决定放弃展开功劳簿和造完全不顺畅的排比句。他暗自决定以后要离骑士团再远些,加上上次在教堂,这已经是第二次手上的事情远远脱离他的掌控范围了。弗兰克在教堂留下的密信除了把RK寻找的东西给他之外还邀请——或说恳求RK帮忙保护瑞琪。
即便不开口寻求帮助RK也会保护瑞琪,这么一来反而像是弗兰克欠了他一个大大的人情。骑士团还有这样心思细腻的家伙,真是不可思议。
弗兰克在摩尔庄园里中招昏睡后RK找来了RK联盟的孩子,为了让他们在弗兰克的亲戚家出现又不引人怀疑,RK还假装摩乐乐联系了多多少少和丫丽。
所有人都以为对方是在场的其他人约来的,很有趣不是么?RK轻笑。
RK把同行队伍的名单交给弗兰克,以弗兰克的名义召集这次小队的成员,护送瑞琪这么危险的任务交给几个孩子可不仅仅是为了设置骗局,更是为了防止库拉或其他黑魔法学院的人来袭。其其是个聪明的孩子,RK信任他的能力。
“有没有人评价过你……”风轻拂树叶,又穿过洞穴发出奇怪的呜咽。窃听器里还是只有打斗的声音,瑞琪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RK讨厌焦躁与不知所措的自己,他打了个滚换了棵树躲藏,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真是个混蛋。”
“总不顾及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去冒险,放任自己为了别人陷入危险境地。”RK无数次地为了红龙之战的事情感到懊悔,全庄园最讨厌他的敌人竟然为了救了他而变得生死未卜。多少个夜晚因为想起瑞琪的“死”而彻夜难眠,网络上的评论与报刊文章上露骨或是含蓄的指责像刀子一样把RK的心划得遍体鳞伤。
他宁愿埋在废墟下面的人是他这个不招人待见的捣蛋鬼而不是那个自以为是的迂腐骑士,他忽然开始思念那个烦人的家伙。RK不敢想象没有瑞琪的未来。
什么骑士道义……明明残忍得要死。
听不到了,RK再也听不到瑞琪的声音。
“拜托了,别放弃,我……我还等着你来救我呢。”
原本打算在仪式进行的时候对瑞琪催眠,让对方不要在红龙之战救他。
可是……可是……
——算我自私好了,就算再承受一次那样的痛苦也好。
RK不怕死,也许只是……
回来吧,瑞琪。
“唔……”耳麦里瑞琪微弱的呜咽很快被杂音淹没,RK突然回过神一把摘掉耳麦黏上炸弹扔向空中,藤蔓冲了过去撕咬小小的机器又被炸碎。怪盗先生拉起领子遮住发红的脸颊,像是泄愤似的滚了出去加大火力反击。
代表瑞琪的光标开始移动,离藤蔓的攻击范围越来越远。
RK洒了一把痒痒粉出去跃上树枝逃离了这个磨人的战场,一遍遍地安慰自己刚才耳麦的杂音太大,瑞琪根本不可能听见他说了什么。
光点在蓝色的仙境里飞舞,犹如拥有生命的精灵一般围住瑞琪,让带着孩童独有的稚嫩气质的脸颊轮廓变得更为柔和可爱。
“拜托了,别放弃。”
灯光汇聚在一起透过玻璃窗照入教堂,RK抓住风衣一角罩住自己闪身让灯光直射金发骑士。不知为何教堂外突然乱作一团,毫无防备的瑞琪下意识地闭眼躲开灯光,等他睁眼的时候RK已经近在咫尺了。
“瑞琪。”
其其抽剑向旁边的库比兄弟和嘟嘟递了个眼神,靛蓝色的刘海被风吹乱,小火儿在它的主人身边飞旋。孩子们和随队的半数骑士组成了一道防线。
幻觉与现实糅杂,骑士们化作白骨的手从战场的残骸里伸出来拽抓住骑士团长的脚踝,阳光的气味慢慢从象征希望与未来的红斗篷上消散了,骷髅头开合的牙关里蹦出怂恿瑞琪留下的短句。庄严的城堡随着一声鹰鸣开始崩塌,黑沙翻卷着吞噬光芒,轰隆不断,倒折的旗帜被淹没在厚重的历史之下。
“你?你是最受瞩目的预备骑士团团长啊……为什么放弃?是啊,是啊,你会有办法解决。你是瑞琪队长,很快也将成为瑞琪团长。”
“他是将来的团长啊。”
团长,团长。
骑士团长。
皇家骑士团团长。
“够了……够了!”
瑞琪抽剑一把斩断了禁锢着自己双脚的白骨,胸口剧烈起伏着,所有情绪都在他的脑子里炸开。他朝地面胡乱地挥剑,尘土混着残碎的布料在空中飞旋,金发附上了一层灰色的沙砾,急促的呼吸带得鼻腔又疼又热。
“我受够了,我可不是为了当什么团长才训练的!导师告诉我,一名骑士必须敢于面对危险,面对问题。”传承之剑深深插入土中,瑞琪捧着风化的皇冠,盯着远处黑色的龙卷风。
金发骑士修长的身体开始变小,身着的盔甲也慢慢从团长专有变成普通骑士的配置。成为团长的压力扣住少年单薄瘦小的肩膀,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斗志。
他受够了无能为力的感觉,受够了当一个懦夫躲在朋友身后。
“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就算当不上团长我也会竭尽全力阻止这一切!剑在人在!”
所有光都汇入了镶嵌在传承之剑上的红宝石中,巨龙咆哮着从宝石里飞向混沌的天空。
破碎!崩塌!
瑞琪缓缓睁开眼,朦胧的视线里阿诺德又一次被打倒在地,他摸向腰间的佩剑,冰冷的刺痛在绷带下尖叫。
“呀!”
金发小骑士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用手撑着身子猛地站起来将同僚面前的毒蛇一分为二,噩梦过于真实,以至于瑞琪仍然感到心悸,虽然他记不清到底梦到了什么,最后梦境里出现的声音属于谁。强烈的眩晕拍倒了瑞琪,他喘着气摇了摇头企图让自己更快地清醒过来。
“瑞、瑞琪队长……”阿诺德爬过来一把抱住瑞琪的胳膊,哭丧着脸愣是一滴眼泪没掉,“我还以为我们都要死在这了。”
“不,我们不能死在这。我们要回家!”
瑞琪又站了起来,不小心踢到了注射器,他眨了眨眼紧握剑柄投入战斗。
他们跨上马背一个负责驾马一个负责抵御攻击,很快便冲出了毒蛇的包围圈。自瑞琪醒来后黑森林似乎收敛了许多,没有任何力量敢随意对抗一个意志坚定的家伙。
挥剑!挥剑!
瑞琪把扎在剑上的虫子扯下来,耳边的麦克风里还是绵延不断的杂音,可他总觉得好像在里面听到过谁的声音。
“队长,咱们现在去哪儿?”
“原路返回,去找弗兰克。”
“啊?我……”
“毒蛇和藤蔓不是随处都有的,他们只出没在特定的地方。呀——呼……朝着太阳的方向进发,如果弗兰克也来找我们了,他应该会在那条路上。阿诺德,嘿——骑士团的课程里说过黑森林的概貌。”
“队长你瞧,一匹马!”
瑞琪抹了把脸上的汗稳了稳身形避免自己掉下去,回头往阿诺德的视线方向看了一眼,黑色的骏马正朝着这边踏来。
“那是沃利,弗兰克的马!我们跟着它!”
他们顺利找到了晕倒在树下的弗兰克。代理团长在寻找小骑士的过程中由于过于匆忙,没能避开拥有麻醉性质的花丛。瑞琪和阿诺德跳下马来把弗兰克搬上沃利的马鞍,换做瑞琪与弗兰克共乘一匹,阿诺德单独驾马在前方领路。
从前哨站赶来支援的骑士们左右各一队将这两匹马护在中间。
弗兰克在颠簸的马背上悠悠转醒。瑞琪连忙把水袋递给他。
“我们正赶往尼尔拉法师指定的位置。”
“嗯……嗯。”
弗兰克迷茫地趴在马背上,脸和路边的草丛仅有十厘米,离路边的花只有……还没清醒的代理团长被花丛砸了个猝不及防。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感叹有时候长得高也不是什么好事。他让沃利停下,以不太雅观的方式滑下来喘了几口气顺便把黏在头盔上的花瓣撕下来,指示其他骑士按照原定计划继续前进。
“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瑞琪把突然被幻觉袭击到醒来遇到沃利的事情零零散散讲了一遍。
“我产生幻觉的时候,好像隐约听到RK跟我说话。可是阿诺德说RK早就跟我们分开了。好像是对亏了RK的解药我才醒过来,真搞不明白,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唔……”弗兰克把袋子挂回沃利的马鞍上,RK应该是通过耳麦对瑞琪说了什么,可他完全不记得耳麦里有过什么样的声音,“我们只要相信他没有恶意就好。”
代理团长看着皱着眉沉稳得像个历经世事的大人的瑞琪,理了理头发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
“走吧,我们该回家了。”
“等等,弗兰克。我问你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请问。”
瑞琪的手指拂过弗兰克脸颊上划出的好几道伤口,重述梦境的痛苦虽然没有身历其境那样深刻,却也再次勾起了小骑士的忧郁情绪。为了不影响过去,到达目的地之后他会请求尼尔拉法师将他的记忆抹去,在什么也不记得之前,他还想知道一个答案。
一只金色蓝相间的蝴蝶扇了扇翅膀停在沃利的头上。
“为什么你要保护我,因为我是骑士团的团长,对庄园的未来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吗?你有没有想过,没有我,也许庄园也会很美好。”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瑞琪会多愁善感得像个姑娘。”
弗兰克用手试探了一下瑞琪额头的温度,确定对方不再处于幻觉或是发烧。难得地,总是嬉皮笑脸的弗兰克变得严肃起来,褐色的眸子里是一种瑞琪从未见过的情感。
“当然不是因为你对庄园有着什么样的作用,那样的问题我也从来没有想过。”
“想知道原因?等你好好活到十二年后的今天我就告诉你。还有啊……”弗兰克象征性地拍了拍瑞琪的后脑勺,故作沉痛地说道:“相信我,庄园没了你不会变得更好,至少姑娘们少了一个梦中情人。”
“……”
瑞琪忽然没了继续问下去的情绪,也不再感到悲伤。
他倒是想问问未来的瑞琪——有没有因为弗兰克嘴欠揍过对方。
金发小骑士愣了几秒无奈又好笑地揉乱弗兰克刚理好的头发,吃痛地朝沃利走去,他完全没有产生幻觉后对现实的印象,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吃到一半的时候才被人从怪物的嘴里捞出来的。
连集训一个月都没这么又疼又累过。
“没有什么事是你不在就不会发生的。”弗兰克念叨着抽出自己的剑,剑身上有一个细小的缺口,虽然看得出主人在精心保养它,但是岁月依旧在它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代理团长没办法忘记上一次拿起它战斗时最后一击手腕受到的力道和对面那个明明赢了却担忧他摔得疼不疼的人。
“什么?”
“相反,那些事情只有你在,才可以阻止,才会改变。”
弗兰克跨上马朝着瑞琪伸出手,微笑着说道:
“你愿意成为敢于面对未来,改变未来的勇士吗,我的骑士队长?”
“……嗯。”
瑞琪努力地驱赶着心里疯长的黑暗,骑士并不能在短时间内明白弗兰克说的话有什么深层含义,可他知道弗兰克正引导他走向自己曾经无数次选择的道路。
树林里哗啦啦的声音回荡,光线模糊了视线。
“那么,瑞琪,请牵着我的手。”
——就像十二年前那样。
弗兰克大而有力的手掌紧紧握着瑞琪的手,让金发小骑士自己借力跨上马来。
他们拉紧缰绳,毫不迟疑地朝着黑暗深处前进。
尾声
青蛙跳过积水,打散水中的月亮。庄园静悄悄的,夫妻相拥而眠,小孩子抱着玩偶呢喃。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小青年也陷入梦乡,遥控器从手里滑落在地上。
深蓝色的夜空中闪烁着零星的光芒,巡逻的骑士望着划过天空的流星许了个愿望。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隐入阴影,靴子踏在石阶上的声音缓慢而稳重。
走到尽头的那个房间里飘出旧式油灯的光芒,温柔又亲切。
弗兰克扭动门把,缓缓推门,步入团长办公室并在办公桌前站定,直到充满兴致地看流星的团长注意到他。
蓝色的眸子里划过一道流星。
“糟糕,查房被发现了。”
刚从十二年前回来得瑞琪朝着弗兰克微笑,金色的头发上落着月亮的光辉。
“介意来碗宵夜——或说是提前吃早餐吗?”